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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在世界上扮演什么角色?
周舆
从年以来,前苏的继承者俄罗斯在世界舞台上的身影是异常模糊的。它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或本想扮演什么角色,而这其中又反应了世界当代历史怎样的妙曼,都是一些值得去聊的问题。
我们不妨从以下几个维度去考察。
1、帝国遗绪
自罗曼诺夫王朝以来,俄国历史就是一部帝国扩张史,历数百余年,领土扩展了倍,从欧洲边陲一个十八线国家,发展成为雄踞欧亚大陆、影响欧洲和世界的庞大帝国。
蒙古实开祸端,俄罗斯最早只是金账汗国一个边陲小镇,后来循着蒙古故迹杀了出来
经二月革命及十月革命冲击,起而代之的苏联在世界政治舞台上更加叱咤风云,二战后与美国分庭抗礼,两分世界。
随着前苏解体,俄领土面积从过去的万平方公里减至万平方公里,但它还是地球上最大的国家,横跨两大洲和11个时区,南北覆盖7个自然带。
显然,在过去五百年,拥有一个庞大的帝国是俄罗斯的首要象征。但随着前苏解体,昔日的帝国及风光荡然无存。
近30年的俄罗斯,在世界舞台上显得惊魂不定,手足无措。每一次跻身于国际舞台、参与解决国际冲突时,不是被西方挤在一边,就是干脆不让进门。
在国际舞台上普京总像是一个被老师罚站的淘气包
事实上,冷战后的俄罗斯仍被西方视为一个帝国,一个落魄的帝国,不受待见。正如哈佛大学教授霍斯金所说:“年后的俄罗斯联邦其实不能被视为一个民族国家。它更象是一个淌血的帝国躯干”。
帝国不仅仅是因为地盘大,而是意识形态和政体,而其中的关键是它不能成为民族国家。今天的俄罗斯,不仅保留了最广阔的、最有价值的前帝国领土,同时还延续了帝国的意识形态。
俄罗斯诺大的土地,绝大多数都是强取豪夺而来。在远东时,经常是几个人随便插上一面旗子,就可以对上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宣布主权。因此,他们总有一种便宜占大后的不安全感,也就是患得患失。
明末的时候,俄罗斯的扩张步伐还未过勒拿河以东
欧亚大陆曾经是游牧民族纵横驰骋之地,异族的入侵尤其是蒙古的桎梏,给俄罗斯民族心理留下了浓重的阴影。东欧大平原地理结构单一,缺乏天然障碍,为外来入侵者提供了自然的便利,这已被拿破仑和希特勒进行了两次验证。
俄罗斯目前的地缘空间与前苏不可同日而语,战略空间大幅缩小,地缘政治环境恶化。北部失去了波罗的海三国的海上屏障,西部失去了二战时的“东方战线”,南部失去了广袤的中亚腹地,东部面临着日本对“北方四岛”的追索。
保有广阔的领土,对于俄罗斯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政治目标,更是一种统治原则。对俄罗斯来说,空间的作用、影响有着非常明显的表现,俄罗斯的存在与发展的第一问题,就是领土的扩张与保持。
尽管不会有谁想去侵略俄罗斯,但俄罗斯人心理却一直犯嘀咕。
抛弃帝国传统,走向民族国家的道路,是俄罗斯走向新生的必由之路,遗憾的是走上这条路不太容易,因为帝国的遗产太多了,现在的俄罗斯似乎越来越遵循旧日帝国的历史逻辑。遗产至此大概成了负担。
正如莱格沃尔德所说:“历史上每当俄国面临一个机会,选择是建立一个以俄罗斯民族为核心的民族国家,还是维护一个地域辽阔、各民族迥异的混合体时,历代的领导人总是选择后者。”
2、孤立主义
无论从地理上,还是文化上,俄罗斯都具有双重性。它既属于东方,又属于西方。但它既不是完全的东方国家,也不是完全的西方国家。
俄罗斯这种独特的“中间带”地缘特点,影响了其文明性格以及一千年的发展道路。它有点像蝙蝠,既不会被老鼠视为同类,更不会被鸟类待见。
在俄罗斯的文化里,既有东方血脉,也有西方基因。它的历史既是一部扩张史,也是一部学习西方史,在历史上曾经四次大规模向西方学习。
第一次是基辅罗斯接受东正教,由此获取了早期西方化;
年(相当中国宋初)冬天,弗拉基米尔大公派亲兵砸开第聂伯河厚厚的冰面,驱赶整个基辅罗斯老百姓在刺骨的河水接受东正教洗礼,由此进入文明世界。
第二次是彼得大帝“把整个俄罗斯提将到染缸里浸染”,由此获得了近代化;
彼得大帝(与康熙是同代人)到荷兰“偷技”,使俄罗斯走向富强
第三次是俄共的实验,由此加快了工业化进程,并在二战胜出,甚至还与美国争夺全球霸业。
89剧变,是它第四次向西方学习,但至今效果不太显著。似乎只是在福利待遇方面与西方持平了。
俄罗斯总统叶利钦怒斥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
俄罗斯的崛起可以说是向西方学习的结果,但是这种学习并没有带来俄罗斯与西方的融合。相反,与西方关系长期的对峙和碰撞,贯穿着整个俄罗斯帝国发展的全部历史。它大概是最遭恨的欧洲国家,与曾经的德国差不多。
在俄罗斯大规模扩张的背景下,俄罗斯骄傲的精英们开始产生了自给自足的“俄罗斯岛”心理,由此引领了孤立主义意识形态,即强调坚持与欧洲迥异的独特发展道路。
其实,不独特也不行,因为欧洲一直也没正眼瞧过俄罗斯,俄罗斯曾经的西方派代表人物恰达耶夫就曾经沉痛地表白:“如果我们没有从白令海峡一直绵延至奥德河,人们也许就不会注意到我们。”俄罗斯对西欧文明似乎始终有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态。
这种悲惨的命运也很像当年的秦国,那位也是被中原各国夷狄视之,如果不是不断征伐,甚至最终灭了六国,还真没人愿意搭理它。
孤立主义并不是让俄罗斯置身于欧洲事务之外,相反俄罗斯渴望参与并主导欧洲体系,也决定了它与欧洲体系长久处于对抗之中。
因此,俄罗斯从不是要皈依西方文明,而是每次学来一招半式,翅膀稍微硬那么一点点,就立即回过头来收拾西方。
接受东正教没几天,便以“第三罗马”自居,轻视信奉天主教和新教的西欧洲世界不“正宗”;刚走入欧洲政治舞台没多久,便涌现出了斯拉夫派,激烈反对西化,主张走“独特道路”;而随着苏共的胜利,则让他们确信某主义的全面优胜,二战后又开启与西方半个世纪的冷战。
这一次,俄罗斯人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想学好不太容易,因此俄罗斯上下孤立主义情绪不断加强。
在全球化背景下,孤立主义显然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
对此,俄罗斯的当家人普京对此当然清楚。年5月他在罗马参加北约—俄罗斯理事会特别峰会时表示:“我国的问题是,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一直是俄罗斯为一方,几乎世界所有其他国家为另一方。我们从与世界的对抗中没有得到任何好处,我国绝大多数公民对此一清二楚。俄罗斯正在重返文明国家的大家庭。”
普京是需要好好想想了
年年底乌克兰危机爆发,西方对俄罗斯进行了严厉制裁,俄罗斯面临从“自我孤立”到“外部孤立”的双重困境。普京不得不在年11月表示:“我们深知‘铁幕’对我们的危害。一些历史时期内,某些国家试图自我封闭,远离世界,它们为此付出了高昂代价,走向衰落和崩溃。我们绝不会走上这条路,而且没人能在我们周围树起围墙。”
说说容易,但俄罗斯与欧洲之间的长久隔膜和疏离无法轻易改变,社会结构上的差异也无法轻易克服,而俄罗斯的帝国遗绪更是让西方保持警惕。北约的不断推进,甚至要接纳乌克兰的事实,清晰地说明了这一点。
乌克兰如果加入北约,像一把利刃插入……
著名政治家基辛格曾经指出,俄罗斯“一旦遭遇挫败,则愤愤不平、怨天尤人”。
从历史上看,俄罗斯每当经历挫败,孤立主义倾向确实越发明显。年俄罗斯将克里米亚纳入版图,标志着在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竖起了一道围墙。
看图,克里米亚的得失,既关系黑海之出入,又关系俄罗斯整个西南方侧翼
普京的执政纲领依次为“俄罗斯新思想”、“主权民主”、“新保守主义”等,但反应的内容越来越多的是孤立主义。
3、破罐破摔?
帝国没了,但躯壳还在。想学好,但不得其径。于是我们也就清楚俄罗斯将要扮演的角色了。
在国际舞台上,俄罗斯扮演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学习成绩上不去,但人高马大,胳膊根粗,于是经常欺负他过去的几个跟班,同时还调戏女同学。
事实上那里的老百姓似乎也喜欢他这个做派,至少过去和目前
在科索沃,在叙利亚,在乌东都折腾过,听说最近又去了委内瑞拉。但除了拿走了克里米亚,他们占到了什么便宜么?
俄国势力出现于叙利亚
但重点不在这里,只要有西方参与的事态,他们一定会卷进去,即使没有明确的收获,至少也能给他们上点眼药。
同时,此举还能得到国内民众的掌声。既然民众就是这样,那么普京大可以这么去玩。
后冷战时代,世界出现了多极趋势,浑水摸鱼在理论上也是成立的。
更何况,除了有这么一个胳膊粗的,此外几个人呢帮衬他。有那么一个有钱的,还有一个有腿和子宫的,还有那么一个小愣头青。
这几位绑在一起,确实能玩一阵。
甚至,他们还可以期待更多的可能,比如等着西方靠大爱左迟滞发展速度,甚至出现混乱乃至破产,他们便有了翻盘之机。
但其实,本来他们是有正路可走的,而且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那种正路。
4、发展死结
其实,俄罗斯没什么不安全的,他们就是资源太多了,不知道怎么玩好了。它的地理条件,不是缺陷,而是巨大的优势,使得“它几乎是根本无法征服的——这里为任何善于利用它的人提供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坚强的阵地”。
俄罗斯江山辽阔
希特勒在进攻苏联的前夕,曾经战战兢兢的说:“我觉得自己好像正推开一扇门,里面一片漆黑,以前从未见过,一点都不知道门后会出现什么。”
果然,等他进去后,没套着狼,反而被打了闷棍。
俄罗斯遇到的问题,显然是发展道路的问题,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这30年,自由和民主基本都有了,但发展道路却没找到,这与文化基因有关。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所建立的“民主政权”不过是一个“苏联遗产回收公司”,至于怎么用好这些遗产,当局束手无策,没显示出什么过人之处。我相信即使俄罗斯人专家学者坐在一起开会研究,也未必能研究出一个子午卯酉。这已经超越了智商和学术。
俄罗斯下院(国家杜马)
现在的俄罗斯还徘徊于帝国和民族国家之间,处于“后帝国”时代。而作为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国家,“后帝国”的时间跨度无人知晓,终点也未可知,前景也极不确定,想改变也极其困难。
它在融入主义和孤立主义之间徘徊,其实这不过是传统的西方派和斯拉夫派斗争的最新版本。在此,俄罗斯强大深厚的传统成为致命的牵制力量,至于所谓的“第三条道路”更是一句空话。
与其说是徘徊,不如说是找不到新的道路。
这里涉及发展的死结,也就是我之前在《舆论》音频里一再指出的“缺乏发展当代经济的可能性”。
在20世纪50年代末,苏联通过所谓的“计划经济”,使经济增长率一度超过美国。那时,无论是苏联的敌人还是苏联的朋友,都预计苏联的经济成就将会超过西方,认为“资本主义”已日暮途穷,在10年内苏联集团将生产“世界工业产量”的一半。
但从60年代末开始,西方变阵了,不这么玩了。
美国是世界的发动机,美国的发动机是洛杉矶?
西方的新玩法是,经济发展找到了一条新路径,即鼓励民众不断产生新的生活需求,而新需求带来新的消费理念,以此推动科技创新,最终这一切又极大推动了财富创造和积累。
这一新玩法的本质,还是自由。到了这个时代,如果不给社会自由,就玩不下去了。与西方的军备竞赛是要靠经济作为支撑的,如果经济上不去,那这个竞赛也就失败了。
那时,苏共跟西方的竞赛是认真的。当他们发现已经输了,还真的愿赌服输了,于是那里演变了。
现在他们不玩竞赛了,知道玩不起,而只好捣捣小乱。
当代经济发展,不是过去的“以钢为纲”、“以粮为纲”,只是拼几种标志性产品的产量,而是从扩大需求出发,以便刺激供给,社会要给经济发展提供一个有利于发展的综合性结构,克服一系列结构性和制度性障碍,要扩大投资,要提高劳动和资本的生产率,要降低生产成本,要依靠技术不断进步,要降低基准利率,要稳定金融市场,要提高国家治理水平,要保护产权,等等。
莫斯科之夜
而这一切,俄罗斯都不具备,更不可能在短期内有所改善,因此怎么让经济生态有所改善?
更重要的是,当代经济发展最大的特点是国际化,经济发展不完全是经营主体(企业)的事情,而必须依靠全社会在经济领域持续而广泛的参与,要求制度层面的跟进和适应与支持,最大限度地动员一切政治、经济和社会资源。
在这个意义上,俄罗斯都比不上东方某大国,那里的民众对需求和消费有着极大的热忱,可以“全面皆商”,同时也特别喜欢把自己的产品卖出去。
俄罗斯的问题不在外部,还是在于内部,是他们不能玩好西方开创的那种游戏。那个游戏以及规则,都是他们所不熟悉的。于是他只能充当一个破坏规则的坏孩子。
不过俄罗斯也许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坏孩子,而只是一个淘气的孩子。也许它仅仅像亨廷顿所说,它只是无所适从。他其实渴望得到别人的尊重,只是现在确实不知道怎么去做。
俄罗斯的角色究竟是成昆还是谢逊?
真正的坏孩子,是知道什么好什么坏,只是故意不去学好。但愿现在的俄罗斯只是失明的金毛狮王,而不是那个歹毒的成昆。
从长远来看,有这些人捣乱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人类在任何时候,都需要充分把人性的幽微展现出来,丰富人类的体验。如果还有些没展现,还有些东西没体验,上帝也许会读档重玩。
最后一个真理是,当一个民族还能出产傲娇美女时,也许它就保有希望
人类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就像年轻人爱玩电脑游戏一样。首先得有游戏可玩,其次是不断调高难度,以便在受虐般的刺激中,享受更多的挑战和愉悦。
年6月25日第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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