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索沃

左右逢源施瓦岑贝格时期的奥地利外交政策

发布时间:2023/3/17 11:47:16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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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的奥地利外交大师

费利克斯·路德维希·约翰·弗里德里希,施瓦岑贝格亲王(elixLudwigJohannFriedrich,PrinzzuSchwarzenberg)是一位奥地利政治家,他于年11月21日至年4月5日担任奥地利帝国的首相、外交大臣和大臣会议主席。费利克斯·施瓦岑贝格是拿破仑战争期间的奥地利将军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的侄子,他在短暂的军旅生涯后进入外交部门,成为时任奥地利外交大臣克莱门泽·梅特涅的门生,并历任奥地利驻圣彼得堡、伦敦、巴黎、都灵和那不勒斯大使馆的外交使节。年革命爆发后,施瓦岑贝格赶往奥地利治下的伦巴第-威尼斯,成为陆军元帅拉德茨基的顾问,随后他前往波西米亚镇压布拉格的圣灵节暴动。由于他在革命中镇压暴动有功,且当时的奥地利帝国深陷革命风暴难以挣脱,施瓦岑贝格被任命为奥地利首相、外交大臣兼大臣会议主席,由此开始了奥地利帝国的“施瓦岑贝格时代”。如果要统计奥地利历史上那些最伟大的外交大臣,施瓦岑贝格的名字绝不会缺席。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在他晚年回忆施瓦岑贝格是“我身边最伟大的大臣”;施瓦岑贝格的秘书约瑟夫·亚历山大·冯·希布纳男爵在施瓦岑贝格于年11月抵达维也纳那天的日记中激动的写道:“啊,我亲爱的奥地利,你不会灭亡的。”历史学家们认为施瓦岑贝格是“奥地利外交官伟大血脉的 一位”,并将他与考尼茨和梅特涅相提并论。施瓦岑贝格接手这个风烛残年的帝国时,这个帝国正走到它的十字路口,并正在经历欧洲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革命风暴,哪怕是法国大革命都难以与这个古老帝国正在经历的伟大革命相提并论。在施瓦岑贝格短暂的领导下,奥地利帝国很快从一个险些被革命摧毁的苟延残喘的古老国家一跃成为欧洲最强大的帝国。要理解施瓦岑贝格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我们必须从他在任期间奥地利的外交政策说起。

一副描绘施瓦岑贝格亲王的油画。

一、与法兰西共舞:施瓦岑贝格的意大利政策

年革命首先在法国爆发,2月24日的巴黎革命爆发后,自年延续至年的法兰西王国崩溃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共和国。法兰西第二共和国的成立在年的欧洲是一个爆炸性的事件,几乎整个欧洲都受到这一革命的影响。在意大利,二月革命的直接结果就是哈布斯堡霸权的崩溃。在2月下旬巴黎革命的消息传到米兰后,伦巴第的民众就与当地的奥地利驻军爆发了大规模战斗,于3月31日将北意大利的大部分奥地利军队都驱逐到了四角防线的要塞中,随后伦巴第和威尼斯很快就建立了共和国。不过,由于意大利各邦并没有建立统一的斗争战线,在奥地利北意大利军团的总指挥拉德茨基接收了来自国内的援军后,奥军很快发起了反攻,这一系列反攻的顶点是年7月25日的库斯托扎战役。此役中奥军击溃萨丁尼亚军队主力,重新确立了帝国在北意大利的军事优势。8月9日,拉德茨基与萨丁国王阿尔伯特签订了停火协议。当年11月施瓦岑贝格上台时,奥地利在意大利的地位正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以萨丁尼亚为代表的意大利诸邦表面上重新臣服于奥地利,但事实上库斯托扎战役并没有摧毁萨丁军队的主力,意大利诸邦仍然有能力反对奥地利。

一副展示了-年欧洲各国革命的欧洲地图,可以看到革命在法兰西、德意志、意大利和多瑙河两公国遍地开花。

年3月23日至5月25日的北意大利战局。

一副描绘库斯托扎战役的油画,奥地利骑兵和萨丁尼亚骑兵正在库斯托扎镇附近展开战斗。

让我们简单的回顾一下历史,奥地利的意大利政策自查理五世时代以来就与法国分不开,长期以来,意大利在奥地利外交政策中扮演的是一个与法国进行外交博弈的筹码的角色。自路易十四时期起,法国和哈布斯堡君主国的几乎所有博弈都绕不开意大利,尤其是北意大利。在奥地利军队恢复对意大利诸邦的军事优势后,奥地利的意大利政策实际上就变成了法国政策——奥地利针对北意大利做出的几乎所有外交决策针对的对象都是巴黎而不是任何一个意大利邦国,尤其是随着奥地利与萨丁尼亚达成了停火协议,以至于饱受共和国法兰西同情的威尼斯临时共和国成为意大利问题的核心,法国的态度成为维也纳不得不认真考虑的重要因素。

作为现实主义外交的大师,施瓦岑贝格当然明白这一切。事实上,在他正式执掌大权之前,他就于10月5日起草了致法兰西共和国外交部长巴斯蒂德的一封信,指出,阻止北意大利出现一个强大的联合王国(施瓦岑贝格应该是指萨丁尼亚吞并奥属伦巴第和威尼斯)对法奥的利益都是不利的。巴斯蒂德,以及法兰西共和国的 拉马丁意识到,施瓦岑贝格说的是对的。萨丁尼亚王国还占领着法国于年割让的萨伏伊和尼斯,而如果萨丁尼亚变得更加强大,那么法国重新夺回这些领土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就这样,在年10月,法国干涉意大利的危险基本上消失了。

年3月,罗马涅地区的博洛尼亚,当地的起义者正在与奥地利驻军战斗。

不过,随着12月10日,路易·波拿巴以压倒性优势当选为法兰西共和国的总统,意大利的局势再次发生变化。路易·波拿巴的政策是以现有国际秩序的维护者的身份开始他的外交生涯,以此博取欧洲列强,尤其是英国的支持。因此,法国与英国在年初建议奥地利与萨丁尼亚在布鲁塞尔进行和谈,以此将现有的纯军事性质的停火协议转化为正式的和平协定。施瓦岑贝格知道奥地利在意大利问题上具有很强的优势地位——英国不可能为了意大利武装干涉欧洲大陆,而法国看上去也不敢独自出兵意大利,生怕因此让英国感到不满——因此要求英法两国在奥地利参加谈判前承诺反对任何领土变更,当然,两国都拒绝了。对于路易·波拿巴来说,他作为法国总统,绝不可能以承认年的领土边界作为他执政生涯的开始,而英国首相帕默斯顿也不愿意发表使萨丁尼亚绝望的宣言。意大利问题就此陷入僵局。

施瓦岑贝格和他的老师梅特涅类似,都善于利用在僵局中拖延以此为奥地利争取行动自由。随着奥萨谈判陷入僵局,萨丁尼亚议会中的激进派重新占据了上风,逼迫国王阿尔伯特于年3月重新对奥地利开战。3月23日,奥地利军队再次在诺瓦拉击败了萨丁尼亚军队的主力,阿尔伯特国王顺势退位,奥地利重新占据了意大利问题的主动权。

一副展示了-年意大利领土变化的地图。

施瓦岑贝格懂得克制的道理,意识到奥地利绝不能侵犯萨丁尼亚的主权以让法国获得干涉的借口,因此诺瓦拉战役后重启的和平谈判主要围绕萨丁尼亚的赔款问题展开。8月6日,《米兰条约》签署,条约确认了意大利现状,奥地利的意大利政策无疑取得了胜利。

二、与俄国的协调政策:施瓦岑贝格的匈牙利政策

长期以来,匈牙利王国在哈布斯堡君主国内部一直处于一个微妙的地位——与哈布斯堡君主国的其他部分不同,匈牙利王国拥有古老的宪法和议会,有效的限制了维也纳在当地的权力。然而自19世纪初起,维也纳就致力于削弱匈牙利王国的地方权威。斐迪南一世皇帝即位后,帝国开始在匈牙利大规模的逮捕和镇压政治异见者,但这并没有吓倒匈牙利人,反而刺激了匈牙利议会不断通过激进而进步的决议。当年3月,革命在法国和维也纳爆发时,匈牙利马上被革命之火点燃。3月14日,梅特涅仓皇逃出维也纳的消息通过多瑙河上的汽船传到布达佩斯,次日,匈牙利进步作家团体“青年匈牙利“的 裴多菲在布达佩斯的国家博物馆前对着上万市民发表了演讲,然后带着他们向市政厅进发。被吓坏了的总督在市民们提交的请愿书上签字、同意了裴多菲提出的十二条要求并组建了公共安全委员会以吸纳裴多菲这样有影响力的异见者。由于此时维也纳正身处席卷德意志的三月革命中,因此匈牙利革命的 阶段并未爆发流血冲突,维也纳承认了匈牙利新政府,并授权巴蒂亚尼伯爵组建匈牙利进步内阁,裴多菲提出的十二点要求也以四月宪法的形式在匈牙利议会得到通过。

但是,同样生活在外莱塔尼亚的罗马尼亚人、克罗地亚人和达尔马提亚人对马扎尔人主导匈牙利王国的政府感到极为不满,少数民族的不满最终撕裂了匈牙利的和平宪政。克罗地亚和达尔马提亚总督耶拉契奇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在自己的辖区内集结塞尔维亚人组成的军队。年夏天,内战在匈牙利王国与塞尔维亚的边境上爆发了。在意识到战争不可避免后,布达佩斯政府于9月公开宣布特兰西瓦尼亚是匈牙利王国的一部分,几乎引爆了特兰西瓦尼亚罗马尼亚人的情绪。塔兰西瓦尼亚的罗马尼亚人看向东方,他们的民族母国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也深陷革命和混乱中。年3月,摩尔达维亚大公斯图尔扎在俄国的支持下调集军队粉碎了自由派的请愿集会。而在瓦拉几亚,革命于6月11日获得了暂时的胜利。由于军队倒向革命者,瓦拉几亚大公比列斯库于6月13日退位并带着一批贵族逃亡边境城市布拉索夫。随着多瑙河两公国陷入革命,俄国和土耳其都着手扩张自己在这一地区的影响力。由于瓦拉几亚临时政府试图通过支持土耳其以换取土耳其的保护,奥斯曼苏丹的特使苏莱曼帕夏带着一支人的骑兵进入布加勒斯特,意欲将瓦拉几亚纳入土耳其的势力范围。不过俄国人很快做出反应,一支俄军于9月15日进入瓦拉几亚,清洗了临时政府中的自由派,随后封锁了瓦拉几亚和塔兰西瓦尼亚的边境。在意识到不可能依靠多瑙河两公国来协助自己抵抗匈牙利王国的马扎尔民族主义后,塔兰西瓦尼亚开始尝试与维也纳合作,奥地利军政大臣拉图尔也于6月提出了动员罗马尼亚人以对抗匈牙利民族主义的建议。

一群罗马尼亚革命者正在集会,为首者手中的是革命的罗马尼亚三色旗。

克罗地亚的耶拉契奇集结了塞尔维亚的几乎全部武装力量,拉德茨基在北意大利的战斗结束后也将一部分军队交给了耶拉契奇,这让耶拉契奇的军队达到了5万人之多,而布达佩斯政府能调动的正规军只有约人。9月15日,耶拉契奇的军队接近了布达佩斯。危急时刻,匈牙利民族主义的 科苏特在议会出面组建了卫国委员会以应对危局,随后科苏特在整个匈牙利范围内动员人民组建国民自卫军以抵抗耶拉契奇的进攻。此时的匈牙利已经基本上是一个独立国家了,它的四面八方都是敌人——10月3日,奥地利军队正式开始进攻匈牙利;在南方,耶拉契奇已经逼近布达佩斯;在东方,特拉西瓦尼亚罗马尼亚人以效忠皇帝的名义组织了一支 进攻匈牙利的东部边界。

然而卫国委员会成功动员了匈牙利人民的力量,在三个方向上都抵挡住了敌军的进攻。9月29日,匈牙利军队在距离布达佩斯仅45公里的帕科兹迪击败了耶拉契奇的大军,耶拉契奇被迫请求暂时停火并将他疲惫的军队撤往维也纳。10月,约瑟夫·贝姆指挥的一支匈牙利军队击败了罗马尼亚 ,随后攻入罗马尼亚和塞尔维亚。耶拉契奇的军队已经前往维也纳镇压当地的革命,塞尔维亚人无力组织有效的抵抗,匈牙利军队洗劫了塞尔维亚并大肆展开屠杀。

年10月的维也纳起义,撤回维也纳的耶拉契奇的军队协助温迪施格雷茨的军队镇压了维也纳的起义,随后两支军队会合后一同进攻匈牙利。

当施瓦岑贝格于11月掌权时,匈牙利局势已经发展到了第二阶段。塞尔维亚和罗马尼亚的抵抗可以说失败了不过维也纳的革命也已经被镇压,帝国现在可以调集大军进攻匈牙利。12月3日,科苏特通过美国驻维也纳代办威廉·斯泰尔斯接触施瓦岑贝格请求停战,但施瓦岑贝格轻蔑的拒绝了科苏特的要求。现在匈牙利人手中已经拥有了3万军队,但奥地利军队集结了5万大军向布达佩斯发起进攻,逼迫卫国委员会和匈牙利议会撤往德布勒森。年底,负责指挥奥地利军队的温迪施格雷茨攻占了布达佩斯。

匈牙利革命期间正在战斗的匈牙利骠骑兵。

年3月5日,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在维也纳颁布三月宪法,取消了匈牙利王国的四月宪法,这成为匈牙利局势激化的导火索,迫使科苏特于4月14日宣布匈牙利独立。4月23日, 的匈牙利将军格尔盖伊率军攻下了布达佩斯西北方向上的重镇科马罗姆,为避免被匈牙利军队包围,奥地利军队撤出了布达佩斯,只留下了少量守军坚守布达要塞。

为了争取更多国际支持,匈牙利人不得不进攻布达要塞,而非继续向西进攻奥地利人的主力部队。匈牙利人在布达要塞上浪费了几周的时间,直到5月才拿下整个布达佩斯。匈牙利人现在发现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由于战争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国内开始出现政治分裂,而刚刚收复布达要塞的匈牙利军队已经精疲力竭,无力继续进军奥地利。

沙皇就在这个时候登场了,不过事实上,俄国与匈牙利的接触早已发生。年1月,一支匈牙利军队进入布科维纳,那里距离俄属波兰很近,引起了附近俄军指挥官的注意。尼古拉一世沙皇担心匈牙利人的胜利可能导致革命蔓延到波兰,另外,匈牙利和多瑙河两公国的局势给了俄国向西方扩张影响力的机会,因此沙皇告知指挥波兰地区俄军的陆军元帅伊凡·帕斯科维奇,一旦奥地利人向他求援,他可以派俄军进入匈牙利协助奥地利军队。

施瓦岑贝格一开始并不愿意让俄国卷入匈牙利局势,但随着匈牙利人将温迪施格雷茨赶出布达佩斯,维也纳意识到匈牙利局势有失控的风险,特别是当匈牙利军队经过半年的动员已经扩张到了17万人之多,奥地利军队很可能会在镇压行动中付出巨大代价。出于尽快控制事态的考虑,5月21日,弗朗茨·约瑟夫皇帝正式向尼古拉一世沙皇请求援助。在俄军介入后,匈牙利人的战斗很快就失败了。不过与一般印象不同,俄军在年中旬的匈牙利战争中并没有扮演重要角色,帕斯科维奇只是占领了特兰西瓦尼亚并缓慢向西推进,没有与匈牙利军队爆发大规模战斗。真正摧毁匈牙利人的是从西方向东进攻的奥地利军队,由于装备和人数上的差距,匈牙利军队在经历了两三次战败后就崩溃了。

年5月的布达战役,当地的匈牙利军队抵抗奥地利军队的进攻直到 一刻。

我们应该如何看待施瓦岑贝格的匈牙利政策?如果只看待他对匈牙利的政策,那么结果是简单的,施瓦岑贝格对匈牙利人的政策一向是 的镇压而没有谈判的余地。哈布斯堡君主国非常善于通过拖延来解决问题,当帝国在北意大利、德意志和匈牙利同时遇到麻烦时,维也纳就与最危险的匈牙利人达成共识,暂时授予匈牙利人以一些权力来安抚他们。当德意志和北意大利稳定下来后,帝国就撕毁了自己的承诺,调集大军剿灭匈牙利临时政府。不过匈牙利局势并没有那么简单,正如施瓦岑贝格的北意大利政策离不开对法政策一样,施瓦岑贝格的匈牙利政策与对俄外交也紧密相连。维也纳很巧妙的利用了俄国对波兰和多瑙河两公国革命的担心,获得了俄国的帮助而没有付出什么代价。俄国人天真的认为只要他们帮助了奥地利,未来俄国就能在向君士坦丁堡扩张时依赖奥地利的善意。当然我们知道,奥地利在年背叛了俄国、在年向俄国发出战争威胁,并在年正式与俄国交战。施瓦岑贝格巧妙的利用了俄国希望恢复梅特涅体系的努力,并让俄国相信了维也纳也是想恢复梅特涅体系的。不但在匈牙利,施瓦岑贝格还在德意志复制了这一成功。

三、拖延与摊牌:施瓦岑贝格的德意志政策

随着法国二月革命的消息穿过莱茵河传到德意志,德意志的三月革命爆发了,几乎每一个德意志邦国都遭到了革命的冲击。面对来势汹汹的革命浪潮,德意志各邦的君主都做出了让步,一个全德意志的进步制宪会议在法兰克福召开以探讨德意志的未来。经过接近一年的讨论,法兰克福议会通过了决议,要求成立君主立宪的德意志帝国,由普鲁士国王担任德意志帝国的皇帝。不过,他们讨论的时间有些太久了,大部分德意志邦国都已经从三月革命的冲击中恢复了过来。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四世轻蔑的拒绝了法兰克福议会授予他的皇冠,并在写给自己英国亲戚的一封信中称这是一顶“阴沟里的皇冠“,随后奥地利和普鲁士都从法兰克福议会撤回了自己的代表,这些代表是这两个德意志强国在三月革命浪潮下无暇自顾而派往法兰克福安抚这个自由议会的。从法兰克福撤回代表意味着奥地利和普鲁士正式与德意志自由主义者决裂了,随后普鲁士军队前往萨克森、巴登和普法尔茨镇压了当地的自由主义叛乱。

法兰克福议会会场中悬挂的一幅油画,描绘的是德意志的人格具象化“日耳曼尼亚”女神,她拿着的旗帜正是法兰克福议会梦想中的统一的德意志的三色旗。

当施瓦岑贝格上台时,他首先拒绝了法兰克福议会提出的“大德意志方案“,这个方案要求哈布斯堡君主国放弃自己的匈牙利、波兰和北意大利领土,并将它的德意志领土纳入德意志帝国。12月中旬,施瓦岑贝格在内阁会议上提出了”中欧帝国“的方案,这个方案要求建立一个由维也纳领导的、包含万人口的中欧多民族普世帝国,换言之,施瓦岑贝格认为应该是奥地利领导德意志,而非德意志领导奥地利,随后施瓦岑贝格的贸易大臣卡尔·路德维希·布鲁克也着手制订一个包含奥地利、普鲁士和德意志诸邦的经济统一方案。由于中欧帝国方案下的万人口中拥有万奥地利臣民,维也纳将成为这个中欧帝国的主宰,因此法兰克福议会拒绝了这一方案。

德意志三月革命期间柏林菩提树下大街的街垒,革命者和普鲁士军队在此地展开多次交火。

现在摆在德意志面前的有三条道路:奥地利领导的包括普鲁士和其余德意志邦国的中欧帝国、由普鲁士领导的排除奥地利的小德意志,以及法兰克福的议员们幻想的自由主义的德意志帝国。由于法兰克福议会无法召集自己的军队,因此法兰克福方案基本上只是一个幻想,德意志的未来注定只能在奥地利领导和普鲁士领导中选择。

年奥尔米茨危机时德意志诸邦的阵营分布图,黄色的为埃尔福特联盟成员国,深红色的为德意志邦联成员国,而粉色的则是退出埃尔福特联盟的成员国。

普鲁士率先行动,年4月22日,威廉国王授权约瑟夫·冯·拉多维茨制订一个由普鲁士领导德意志的方案。拉多维茨提出一个双轴方案,即普鲁士将领导一个相对凝聚的小德意志联盟,而这个联盟将松散的同奥地利组成邦联。不过这个计划刚提出就遭遇了挫折——巴伐利亚和符腾堡怀疑普鲁士的方案只是普鲁士霸权野心的写照,因此拒绝加入。普鲁士只能在没有巴伐利亚和符腾堡这两个重量级南德意志邦国的情况下建立了埃尔福特联盟,希望通过这个排除了奥地利帝国的联盟能成为普鲁士在北德意志掌控决定性霸权的工具。但到了冬天,萨克森和汉诺威也反悔了,要求退出埃尔福特联盟,联盟经历了 次分裂。在萨克森和汉诺威退出联盟后,普鲁士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即没有奥地利的参与,普鲁士无法独自解决德意志问题。

从左至右分别是勃兰登堡、曼陀菲尔和拉多维茨,他们是年前后普鲁士国王威廉四世最重要的顾问。

施瓦岑贝格对德意志的形势感到捉摸不定,因此他采取了自己最擅长的静观其变的手段,年9月,施瓦岑贝格告知普鲁士驻维也纳大使伯恩斯托夫,在年5月1日前由奥地利和普鲁士共同托管德意志邦联。伯恩斯托夫以为施瓦岑贝格的表态意味着奥地利已经承认了普鲁士在北德意志的霸权,但施瓦岑贝格只是在施展他一贯的拖延手段,试图通过等待让埃尔福特联盟自行解体。他很快就等到了一个 的机会。

圣奥古斯丁修道院内的埃尔福特联盟议会会场。

年2月,黑森-卡塞尔选帝侯腓特烈·威廉任命路德维希·哈森弗鲁格为首相,此人是 的右翼政治家,不为由自由主义者充斥的议会所接受,因此议会拒绝批准哈森弗鲁格的预算案。黑森-卡塞尔选帝侯面对国内政治的僵局,于6月12日和9月2日两度解散议会并动用君主法令强行通过了预算案,这违反了黑森的宪法,因此激起了议会、法院和公务人员们的抗议。很快选帝侯就意识到自己无力掌控局势了,因此他于9月7日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并呼吁其他德意志邦国协助他镇压革命。

施瓦岑贝格马上意识到这就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他所需要的只是看清局势并摸清普鲁士的立场,而黑森-卡塞尔位于普鲁士的两块领土之间,这个邦国出现动乱,普鲁士将不得不表态并采取行动。由于年5月普鲁士国王威廉四世在柏林召集了一次盛大而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君主集会,拒绝接受三月革命期间诸邦国颁布的进步宪法,包括黑森-卡塞尔在内的一些自由主义势力强大的邦国也脱离了埃尔福特联盟,这就是联盟的第二次分裂。经过这两次分裂,埃尔福特联盟的残躯已经很难说代表德意志的某一地区了,更合适的说法是现存的埃尔福特联盟是普鲁士霸权的具象体现,其成员国除普鲁士外就只有一些依附于普鲁士的北德意志小邦。施瓦岑贝格敏锐的注意到了埃尔福特联盟从“北德意志邦国的共同意志”到“普鲁士的霸权体现”的转变,意识到了现在奥地利可以在德意志邦联的层面对普鲁士构成了道义上的优势。

围绕德意志邦联,奥地利和普鲁士的立场也有所不同。普鲁士认为德意志邦联已经被法兰克福立宪会议所取代,而随着法兰克福会议的失败,年的德意志并不存在国际秩序,而是完全基于力量对比的。但奥地利和大多数德意志邦国认为德意志邦联仍然存在并发挥着德意志秩序维护者的作用。年10月12日,奥地利皇帝和萨克森、符腾堡、巴伐利亚的国王在布雷根茨集会,决定以邦联名义响应黑森-卡塞尔选帝侯的要求,派遣联军进入黑森维持局势。

对普鲁士来说,德意志邦联的干涉决定尽管没有直接提及普鲁士,但仍可以说是对普鲁士的外交威胁。面对邦联难得的在奥地利的推动下采取主动行动,普鲁士也被迫表态——9月26日,威廉四世任命拉多维茨为外交大臣,从而释放了将在黑森危机上采取强硬态度的信息。由于邦联接受了黑森选帝侯的请求协助其维护国内稳定,因此普鲁士自然的站在了反对选帝侯的议会和军队一边。在拉多维茨担任普鲁士外交大臣后,黑森-卡塞尔的议会和军队的抵抗更加激烈了。

随着普鲁士与奥地利摊牌,德意志战争危机浮出水面,为调解争端,沙皇尼古拉一世邀请普鲁士首相腓特烈·威廉·冯·勃兰登堡和奥地利首相施瓦岑贝格在华沙集会。普鲁士人真诚的希望能在华沙会议上解决纠纷,但施瓦岑贝格只将华沙会议当成了力量展示的舞台,正如北意大利和匈牙利问题一样,施瓦岑贝格也相信要解决德意志问题只能依靠纯粹的力量而非协商,而维也纳在黑森危机期间所做的一系列团结德意志邦联和吁请沙皇的外交努力都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

尼古拉一世

尽管普鲁士所持的也是保守主义的立场,但正是这一立场在年5月将黑森-卡塞尔推到了德意志邦联一边,而施瓦岑贝格巧妙的将普鲁士置于不得不支持黑森的自由主义革命,否则联通普鲁士两大领土的重要国家就会被奥地利掌控的德意志邦联控制的尴尬境地。在使得普鲁士不得不支持黑森的自由主义后,施瓦岑贝格就巧妙的利用了普鲁士的失误,将自己伪装成自由主义革命的受害者和保守主义的维护者,从而得到了沙皇的青睐。更何况,沙皇本来就是自年以来就统治欧洲的维也纳体系的 受益者和支持者,而奥地利打出的正是维护维也纳体系下德意志安排的旗号,因此当普奥两国在华沙会议上针锋相对时,沙皇告诉普鲁士人,“未经其他签字国同意而擅自改变欧洲条约,将被俄国认为是一种侵略行动。”尽管沙皇的表态只是关于维护现有欧洲秩序,但奥地利正是当前欧洲秩序的受益者,而普鲁士则迫切的希望挑战欧洲,至少是德意志秩序以为自己争取更强大的霸权,因此沙皇事实上站在了奥地利这一边。

在意识到俄国支持奥地利后,普鲁士人不得不向形势低头,在华沙签署了协议,基本上放弃了埃尔福特的联盟政策。但施瓦岑贝格决定利用奥地利的优势地位,10月26日,邦联议会决定派军队进入黑森-卡塞尔,11月1日,一支奥地利-巴伐利亚联军进入黑森-卡塞尔。由于此时普鲁士还没有展开军事动员,因此大部分普鲁士大臣都希望与奥地利妥协,柏林只要,求邦联军队不要影响黑森-卡塞尔境内那些属于普鲁士并由普鲁士驻军保护的军用道路,但施瓦岑贝格连这也不想答应,他要求普鲁士军队全部撤出黑森-卡塞尔,将这个邦国拱手让给奥地利。对于普鲁士来说,这是很难接受的,施瓦岑贝格的要求无异于要求普鲁士将咽喉暴露在奥地利面前,因此威廉四世于11月5日下令展开军事动员,11月8日,普鲁士和奥地利-巴伐利亚联军在富尔达附近交火,一匹普鲁士军马被击毙,两名奥地利士兵受伤,战争看上去一触即发。

年11月8日的富尔达,此地正是普鲁士军队与奥地利-巴伐利亚联军展开军事对峙的最前线。

施瓦岑贝格现在终于让形势发展到了他最希望见到的阶段——外交被置于纯粹的力量对比上,而奥地利不但拥有德意志诸邦的支持,还有俄国的支持,一旦开战将毫无疑问的压倒普鲁士。11月24日,维也纳发出 通牒,要求普鲁士于48小时内从黑森-卡塞尔撤出所有军队。

面对施瓦岑贝格的强势,普鲁士的 反应是请求英国和法国的支援,然而早在11月12日,路易·波拿巴就在议会发表总统咨文时表示,除非年的各项欧洲条约受到威胁,否则法国将在德意志事务中保持中立,英国则因此前普鲁士在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问题上与自己唱反调感到不满。更糟糕的是法国正在阿尔萨斯调集军队,年11月,法军已经在阿尔萨斯部署了4万军队,并且还在不断增加。对法国可能借普奥战争爆发的时机进军莱茵兰的恐惧很快支配了普鲁士的政策,使得柏林屈服于维也纳的战争威胁。11月29日,普鲁士与奥地利签订《奥尔米茨条约》,普鲁士同意解散埃尔福特联盟,重回德意志邦联,作为让步,奥地利也同意对邦联进行改革,但这一承诺最终沦为空谈。

如果说施瓦岑贝格在与普鲁士为敌的外交活动时所展现的是对力量的野蛮利用,那么在《奥尔米茨条约》签订后,施瓦岑贝格展现了自己的外交艺术以收拾德意志残局。在为解决德意志残局而召开的德累斯顿会议上,施瓦岑贝格先提出要将整个奥地利帝国纳入德意志邦联,毫无疑问,普鲁士断然拒绝了这一要求,另外一些小邦也附和普鲁士。但施瓦岑贝格并不像他表面上咄咄逼人的态度那样想像对付萨丁尼亚或匈牙利那样对付普鲁士,他的目标是将普鲁士从激进的进步路线上拉回德意志邦联的框架内,延续梅特涅的政策——在德意志维持现状直到奥地利的力量强大到足以解决德意志问题。取代突然去世的勃兰登堡接任普鲁士首相的曼陀菲尔在外交路线上无疑是被施瓦岑贝格牵着鼻子走,曼陀菲尔给自己划了一条底线——普鲁士在德意志邦联内部的地位不能低于革命前,但在此之外他又希望在广泛的欧洲问题上和奥地利合作,因此他于年3月建议施瓦岑贝格订立一个秘密的普奥同盟。一个秘密的普奥同盟对奥地利来说是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这样一个反动的君主同盟的主要目的只能是镇压革命,而革命对普鲁士无法造成损害,对多民族帝国奥地利来说却是致命的。此外,同盟保证了奥地利的现有领土,这就让普鲁士担保了奥地利的意大利省份,而奥地利却不用为担保普鲁士的莱茵兰省份做什么努力,因为如果法国要威胁莱茵兰,那么德意志民族主义和英国将作为反对法国扩张的 道防线,奥地利只需要在邦联议会提供道义上的支持足矣。德意志的危机结束了,施瓦岑贝格以压倒性的力量打消了普鲁士开战的想法,并以一纸盟约为德意志的残局收场。年的德意志,看上去与年别无二致。

德累斯顿会议的会场,站着发言的是施瓦岑贝格亲王,他左边坐着的戴眼镜的代表是时任普鲁士首相曼陀菲尔。

我们该如何评价施瓦岑贝格的德意志政策?正如梅特涅在年施展魔法将欧洲的时钟拨回了年那样,施瓦岑贝格也在年将德意志的时钟拨回了年。但和梅特涅在维也纳会议上大获全胜不同,施瓦岑贝格在德累斯顿会议上遭遇了失败,普鲁士的反对、德意志小邦的担忧、法国和英国的抗议以及尼古拉一世表态如果奥地利因为坚持推动中欧帝国计划而导致德意志与法国开战那么俄国不会帮助奥地利,这一切共同导致了施瓦岑贝格的中欧帝国方案胎死腹中。施瓦岑贝格的外交基础在于通过援引维护旧秩序的原则获得俄国的支持,并以反对普鲁士影响力扩张可能导致的德意志诸邦主权逐步沦丧为旗号团结了整个德意志站在奥地利身后反对普鲁士。但施瓦岑贝格受益于俄国和德意志诸邦,也同样受制于这些力量来源。在迫使普鲁士放弃自己的扩张政策后,奥地利也不能进一步扩大优势。施瓦岑贝格的德意志政策是以力量为后盾的,这里所说的力量并不只是国家实力,也包括外交上的支持,甚至抽象的道义原则(我们可以看到道义原则在施瓦岑贝格拉拢德意志小邦反对普鲁士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尽管他本人是个现实主义政治家,只是将道义原则作为增强自己力量的手段)。但是,一旦普鲁士放弃了拉多维茨的扩张路线而转向曼陀菲尔的合作路线,奥地利于情于理都不能继续压迫普鲁士了,而奥地利又无法在没有俄国和德意志诸邦的支持下反对普鲁士的力量,因此德累斯顿会议的结果对奥地利来说注定是失败的,因此,施瓦岑贝格失望的在日记中写道:“一件破旧的外套总比没有外套好。”(“ashabbythreadbarecoatisstillbetterthannoneatall.”)

四、基于力量对比而博弈:如何评价施瓦岑贝格时期的奥地利外交政策

要讨论19世纪上半叶奥地利的外交政策,梅特涅和施瓦岑贝格是绕不开的话题。作为梅特涅的门生,施瓦岑贝格在诸多问题上继承了梅特涅的路线,正如他在德累斯顿发现奥地利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单独逼退普鲁士后,便立即回到梅特涅的路线中,以一纸盟约使得奥地利的德意志政策回到了和普鲁士合作的路线去。与梅特涅类似,施瓦岑贝格的外交政策本质上仍然是借助各种手段去巩固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而不是满足帝国治下诸多民族的愿望。而与梅特涅不同的是,施瓦岑贝格身处民族主义大爆发的时代,因此他不可能像梅特涅那样,仅仅通过秘密条约和舞会就解决所有外交问题,而必须依赖帝国的军队。

当施瓦岑贝格面对较弱小的对手时,他的政策是冷酷而铁血的,维也纳在北意大利和匈牙利问题上几乎不给出谈判的余地,哪怕有谈判也只是为军事解决问题争取时间。但在面对与自己几乎同等体量的对手时,施瓦岑贝格采取的就是拖延与摊牌并行的政策,正如他在看清局势前先抛出一个有诱惑力的托管方案以麻痹普鲁士人,而一旦奥地利从革命中恢复力量,他马上就援引正统主义原则争取俄国的支持,逼迫普鲁士承认德意志的秩序必须回到革命前的年代。相比于梅特涅时代,施瓦岑贝格时期奥地利的相对力量远远不如当年。梅特涅可以轻描淡写的在舞会中为帝国争取到德意志和意大利的领导地位是因为他背后有30万奥地利军队,而且他可以利用其他欧洲强国对法国的恐惧,这种恐惧就使得奥地利的地位不可或缺。但施瓦岑贝格要在镇压北意大利和匈牙利革命的同时与几乎没有因为革命损失实力的普鲁士交锋,因此他只能以强硬的态度和战争威胁掩饰奥地利帝国的虚弱。正如西奥多·希曼在《沙皇尼古拉一世统治时期的俄国史》中所说的,沙皇是否有能力干涉一场全面的普奥战争是值得怀疑的,而普鲁士军队显而易见的比奥地利强大。但柏林太过优柔寡断,最终只能在施瓦岑贝格面前败下阵来,将年以来的扩张成果拱手相让。哪怕是梅特涅本人,在旁观了施瓦岑贝格的外交表演后也只能赞叹,“回归德意志邦联是过去38年来奥地利所采取的最明智的政策。“

每当笔者回顾施瓦岑贝格时代的奥地利外交政策,都深深的感到这是18世纪式的宫廷外交的 一舞。在施瓦岑贝格于年去世后,他的继任者们徒劳的想维护奥地利在德意志、意大利和近东的地位,但这些旧时代的大臣们不理解新时代的外交原则。随着民众识字率的提高、现代新闻业的发展和民族主义的崛起,新时代的外交已经不能被局限于“我们的皇帝、你们的皇帝和你我”(梅特涅语)。真正懂得新时代外交艺术的人不在奥地利而在普鲁士,这个东普鲁士容克在-年站在历史的舞台下旁观了施瓦岑贝格的表演并毫无疑问的从中学到了很多,他的名字叫奥托·冯·俾斯麦。甚至可以这么说,由俾斯麦发扬光大的近代现实主义外交,其源流正是施瓦岑贝格,仅此一点就足以让施瓦岑贝格成为欧洲国际关系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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