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里找了新的房子，红色的屋顶和烟囱。鸟儿会在那里做窝。大开的门，以迎接亲爱的客人。我们感谢土地哺育着我们，太阳温暖着我们。我们应该记住祖国与那些伤痛悲伤和快乐。我们会像讲童话一样对孩子说曾经，有一个国家…

来自前南斯拉夫电影《地下》

壹.贝尔格莱德

探索南斯拉夫的第一站选在了贝城。从南斯拉夫王国到纳粹占领，从铁托的社会主义再到战火纷飞的南联盟。这座城市见证了这个国家的初生，强盛，衰败和最后的灭亡

在贝城的一个角落，有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石碑，他悼念着在一次所谓的“误炸”中丧生的中国记者。自从他被树立以来，碑前一直堆满了鲜花。来自东方国度不同角落的人们，以此来悼念他们的英雄。那年，习惯沉默与忍让的中国人愤怒了，他们掀起巨大的抗议浪潮，用石块投掷美国使馆，政府也在这一问题上寸土不让。

人们不会忘记，曾经，在北约呼啸而来的导弹面前，中国选择与这个苦难的国家站在一起。

战争过去很多年了，可是它还是像一个幽灵一样浮在城市的上空。这座城市原封不动留下了被炸的面目全非的电视台和国防部大楼，残垣断壁还在提醒着人们，那场战争仅仅过去二十年而已。当年这个国家顽强地顶住了北约多轮空袭和直接间接的进攻，却还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被迫撤出了自己的领土。废墟旁稀稀落落的挂着中俄国旗和收复科索沃的标语，在提示人们不要忘了失落的领土，然而在科索沃独立已经得到西方主流国家的支持下，收复的希望却一天比一天渺茫。

破镜尚可重圆，可破碎的国家却不能。曾经亲如兄弟的各民族，在那场长达十年的大冲突中全部变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这个联合而成的国家，随即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伴随着旅程的脚步，这个遥远国度的历史，向我们徐徐展开

贰.红星队

年世界杯，默默无闻的小国克罗地亚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决赛，虽最后惜败法国，亦收获了人们的尊敬。只是已经鲜有人可以想起，它曾是南斯拉夫的一部分。如果我们把前南斯拉夫地区和战争移民的后代球员全部整合成一支国家队，那么它是一支将拥有莫德里奇，曼朱基奇，伊布，沙奇里等一众能力出色的球星的华丽阵容，非常有实力问鼎世界杯冠军，可惜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带着对于巴尔干足球的好奇，我们探访了红星和游击队两大前南斯拉夫强队的主场。游击队主场曾被用作国家体育场，承办过国家体育赛事和政治活动，铁托本人也多次莅临，而现在却已是荒芜破败。路过球场时本来只想和看门老人问个路，却被热情的拉进了球场内部。在通道中，我们和刚结束训练的球员撞个满怀，打完招呼他们还问我们是否来自中国。和足球APP上的照片比对，我惊喜的发现，自己刚刚偶遇了球队的主力门将。

贝尔格莱德游击队，前南斯拉夫联赛冠军和塞尔维亚联赛冠军的多次获得者，曾经的欧冠八强，即使是衰落的今天，其世界排名也高于所有中超球队。然而他们的场地和更衣室，仍然简陋的让人想起八九十年代的中国。

更大的奇遇是在贝尔格莱德红星队的主场。在南斯拉夫时代，这支球队垄断了大部分的国内联赛冠军，并曾经于年问鼎欧冠冠军。在蛰伏二十七载之后于本赛季重返欧冠赛场，在死亡之组逼平那不勒斯，战胜利物浦，书写了一曲顽强的战歌。

这支队伍与中国的渊源也极深，在中国足坛很多教练和外援都曾经在红星队效力，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带国足进世界杯的米卢

红星队有一座小小的博物馆，它并不起眼，却摆满了这支队伍的记忆。博物馆只有一个工作人员，没有办公室，办公桌就正对着一面墙，上面全都是和欧洲豪门交手时留下的队旗。奖杯太多空间有限，于是它们中的很多就随意的堆放在地上，游人的双手可以随便触碰。

大概真的是很少接待游客了，工作人员对于来自异国的我们格外热情。提及今年在欧冠上的表现，他的回答令人印象深刻：我们知道我们不可能晋级下一轮，但我们会为了我们自己和球迷而战。

回顾球队的历史，他带着自豪向我们介绍一件件展品。来自巴萨曼联等豪门的礼物，欧冠大耳朵奖杯，黄金一代签名的球衣……在解体前，南斯拉夫联赛拥有四个欧冠名额，地位相当于今天的五大联赛，游击队，红星，萨格拉布迪纳摩等今天已经黯然失色的球队，当年也曾在欧洲大杀四方。

然而说起球队的今天，话题就变得沉重了。在年夺冠后，南斯拉夫陷入内战，球员纷纷离队，球队在刚刚达到顶峰的时刻骤然坠入谷底。此后欧冠改制，大大缩减东欧球队的欧冠名额，红星队再难有机会进入欧冠。金元足球兴起更是令情况雪上加霜，解体后塞尔维亚的经济再也无法恢复南斯拉夫的荣光，这也直接体现在球队资金的缺乏。一旦队中有了表现亮眼的球员，欧洲豪门就会重金挖走，使得球队人才难以为继。看上去恢宏的主场实际上是年的作品，设施老旧却没有资金用来翻修……

我很想祝他的球队能够恢复往日的辉煌，然而却知道这是一句几乎不可能的祝愿了，一如他已经四分五裂的祖国。走的时候付参观的门票钱，他免了我们一个人的门票，还送球队的纪念册给我们。

“欢迎来中国看看”我说。

“有机会的话，会的”

叁.铁托

提到南斯拉夫，铁托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他对外抗击侵略对内发展经济，将国家带到发展的顶峰，其错误的民族政策却为国家分裂埋下了伏笔。毁誉参半的一生，功过留待后人评。

铁托时代的社会主义南斯拉夫，并没有完全采取死板的计划经济，也并不限制国民出境旅游，二战后用了不长的时间便从战争中恢复过来，各方面发展水平可称准发达国家。在前南各地都遗留着很多时代特色明显，气势恢宏的建筑，他们都来自于这一时期。

著名的不结盟运动，更是赋予了巴尔干各民族千年以来从未获得的尊严。历史上饱受大国统治摧残的各个民族，如今站立起来骄傲的向世界宣布，他们从此不再依附于任何强权……

年，铁托去世了。英国首相撒切尔，中国主席华国锋，朝鲜领袖金日成等来自不同阵营的领导人都来了，美苏也派出高级代表前来吊唁。按照他的遗嘱，并不建立华丽的坟墓，而是把遗体葬在他生前最喜欢的一座花房中，安静的与花木为伴。

他直到死的时候还坚持相信，南斯拉夫已经彻底解决了民族问题，国家会一直长治久安。可是在他身后仅仅十年，内战就爆发了。

在铁托纪念馆的门口，我们遇到了一位卖书的老人。老人示意我停下，拿出一张铁托葬礼上的照片，指着一个士兵又指指自己说：“I”

我顿时明白我的面前站着一位铁托的卫兵

接着他用非常不熟练的英文向我推销一本铁托传记。我看着他破旧的衣着和苍老的面容，心里感到十分难受。因为从小长在军队大院的缘故，我最看不得落魄的老军人。和其他职业不同，军人需要将自己的年轻岁月甚至于生命献给国家，他们应该在老去的时候获得应有的尊重。

然而，在我面前的这一位，连他用生命奉献和保护的国家都失去了。老人落寞的背影与纪念馆破败的建筑向映衬，放佛在诉说着这个国家最后的结局。

行笔至此，满心怆然。

肆.波黑

从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到波黑首都萨拉热窝的交通，只有大巴车一种选择。当地人说，两地之间的铁路毁于内战，至今未恢复。

大巴驶过波黑边境，秀美的群山展现在我眼前，河湖村落点缀在山间，阳光撒下来，让人有种到了瑞士的错觉

然而因为很多人为的因素，这些旅游资源并不能很好的开发。三年的波黑内战，使得波黑分裂为两个政治实体：塞族共和国和波黑联邦二者彼此独立，名义上听命于同一中央政府，实则老死不相往来。旅游资源虽然丰富，却无法统一开发，经济的不景气又使相关配套设施无法兴建。

我看着连绵的群山，一时无语。

伍.萨拉热窝玫瑰

萨拉热窝，一战的爆发地。一部名叫《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的电影更是让中国人了解了这座城市。

多重文化在这里交融。东正教堂，天主教堂，清真寺和犹太教堂比邻而居，穆斯林的祷告声和教堂的钟声交替响起。

从年到年，这里爆发了人类历史上时间最长的围城战。因为对于波黑前途的争议，主张留在南斯拉夫的塞族武装，与主张独立的穆斯林族和克族爆发了惨绝人寰的内战。萨拉热窝曾被包围三年之久，期间断水断电，物资匮乏，大批平民死于狙击手的枪下。城市街头的建筑，很多还残留着弹痕。

铁托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亲手创立的南斯拉夫人民军，有一天竟然会被用来攻击手无寸铁的同胞。

开车行驶在城市的主干道上，房东向我们讲述着曾在这座城市发生的一切

“这是政府大楼，当年中了很多发炮弹”

“这座桥有很多平民丧生”

“我们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庭而战，敌人想要占领我们，就要付出代价……”

这场距今二十多年的战争，在当地人的记忆中仍然鲜活。

战后，当地的艺术家们用红色填充了部分地上的弹坑，被称作“萨拉热窝玫瑰”的标志物布满了整座城市。鲜血像花儿一样，绽放在曾经的战场，悼念着城市上空的几万名冤魂。

市中心的小巷里，有一座不起眼的博物馆。博物馆中并没有珍贵的藏品，只有残破的物品和配上文字的照片墙。我曾经去过这世界上的许多博物馆，可是从来没有哪个让我看后那么沉重。每一件照片，每一件藏品的介绍，都是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

一件带血的衬衫“他们把我的牙一颗一颗的拔下来，血流到了衣服上”

一件孩子的玩具“孩子和他的母亲一起被杀害了……”

照片上一间满是血迹的屋子“人们被关进这个房间，后来没有人活着出去……”

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死人坑的发掘画面，当年，七千人被杀害后埋于此地

…………

和南京大屠杀不同的是，这些屠杀的加害者和受害者，不久前还是相处在同一个国家的同胞……

走出博物馆，我们一行人一路无语

我突然想起那句著名的诗：“黑色在这儿也太明亮了”

一名身为穆斯林的书店老板告诉我，战前各族相处融洽，是肮脏的政治家挑起了对立和战争。

年，冬奥会在这坐城市举办，这是这个城市最辉煌的时刻。在今年欧洲青运会也将在这里举办。如今在废弃的奥运赛道旁，年的吉祥物和青运会吉祥物拉着手向前进，链接这这座城市的过去与未来，也抚平着当年的创伤。

但愿世间，无战止争。

陆.最初的开始

年，在历史上饱受大国侵略的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三国代表在贝尔格莱德集会。他们决定将同宗同源，语言文化互通的巴尔干各民族统一为一国，并别出心裁的想出了“南斯拉夫”作为统一后的民族名称。

觥筹交错间，每个人的情绪都是那么的激动。在他们眼前，一个崭新的国家正如旭日般冉冉升起，他代表着各个民族不再受人奴役的誓言，代表着万千人民无限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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