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4日，在美国斡旋下，塞尔维亚和科索沃同意实现经济关系正常化，另外双方也同意暂停一年采取政治敌对行动。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和科索沃总理霍蒂在特朗普见证下签署《经济合作协议》，特朗普盛赞塞尔维亚和科索沃取得了“重大突破”，是一个“历史性”时刻，当然也成为了他大选前夕最需要的外交成就。

看看武契奇的样子！面对美国明显的羞辱性、失礼性、非对等的招待，武契奇选择了接受。他在一旁的小桌子上乖乖签字，向小学生听老师训话一样坐在特朗普办公桌对面。能想象这就是在半年前含泪哭诉“欧洲团结不存在”，请求中国援助并亲吻五星红旗的塞尔维亚总统？

根据美国务院的新闻稿，一连串创纪录的“成就”诞生了：科索沃承认以色列并把使馆开在耶路撒冷，成为第一个承认以色列对耶路撒冷的“主权”的穆斯林“国家”（据中国立场而打引号，下同）；塞尔维亚也把使馆迁往耶路撒冷，成为第一个承认以色列对耶路撒冷的“主权”的欧洲国家。

双方还宣布不适用“不可靠”的5G技术，使用美国提供的机场安检设备，承诺实现能源供给多样化（进口昂贵的美国的页岩气，不再依赖俄罗斯的能源），宣布真主党为恐怖组织。

看罢，我很疑惑：塞尔维亚疯了吗？5G条款显然是针对中国，能源多样化针对俄罗斯——考虑到同属东斯拉夫人和两国的历史友谊，背刺最大靠山。真主党是恐怖组织，莫非是配合美国、以色列，跟伊朗（真主党大金主）过不去？承认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整个伊斯兰世界，特别是阿拉伯国家非要被气死。欧盟特别强调“统一的外交政策”，耶路撒冷问题的表态、行动与欧盟截然相反，塞尔维亚是不打算加入欧盟了吗？

阿拉伯国家和伊朗垄断了中东绝大多数油气，再加上刺激俄罗斯，这是把国家能源安全拱手让给美国了吗？刺激欧盟，连经济安全也要交给美国？美国肢解南斯拉夫，轰炸杀害平民，挑拨内战的历史，忘干净了？将身家性命交予杀父之仇敌，难道是投名状？

外网上，塞尔维亚人快把武契奇骂死了，说他是“卖国贼”。俄罗斯外交部发信人扎哈罗娃也深表不满，发图暗讽其在美国面前卑躬屈膝。须知，科索沃之于塞尔维亚，相当于台湾之于中国。你能想象中国大陆与台湾在美国协调下完成“两岸三通”、经济融合吗？这等于变相将国内问题国际化、政治化，让美国的黑手进一步深入本已复杂的科索沃问题，合乎科索沃和西方的胃口。武契奇若是生在中国，会被刨祖坟的。

正如台湾问题的解决本质上取决于中美关系一样，科索沃问题的解决也取决于塞美关系。中国是强国，可以一边与西方在经济上高度交融，一边单独与美国掰手腕。但塞尔维亚是个小国，没有大国（美国）协调，关乎国家主权的国内创伤无法修补，十足无奈。

既然如此，只能在政治上表表态，配合美国——注意到条约内容多为“承诺”等政治宣示，实质意义不大。问题是，塞尔维亚是弱国，除了表态、站队没多少实质性的利益输出。有可能是美国强行羞辱，加入政治条款，也可能是武契奇被手下人骗了。无论如何，一份协议把塞国的外交底牌都毁光了。除非是塞尔维亚政局有变，武契奇不再掌控局势。可俄罗斯早该出手啊？

外媒报道称，普京与武契奇通话后，表示支持塞尔维亚签署可以接受的妥协方案，但该方案必须得到联合国安理会批准。也有消息说，中国、德国和俄罗斯都提前一周知道了条约的内容。

武契奇仿佛忘记了，科索沃是在美国为首的北约支持下获得“独立”的，新签署的协定还无法解决塞科双方在交换领土上的争议（目前各方均反对塞国的方案）。科索沃战争结束后，科索沃成了联合国的托管地，由美国、欧洲提供经济援助。但几十亿美元，大多用在了科索沃的军事和治安上——科索沃的波德斯基尔基地是美国自越战后建设的规模最大的海外军事基地。

年2月17日，美国失去耐心，弃安理会机制于不顾，指使科索沃宣布独立，美国立刻承认。迫于压力之下，全球最多时有多个国家承认科索沃，唯独中国、俄罗斯和塞尔维亚仍认为科索沃只是“高度自治”，不是主权国家。近年来，在塞尔维亚努力下，陆续有15个国家决定不再承认科索沃主权。

然而，这让欧盟和美国难以忍受，欧盟遂指责科索沃破坏了《中欧自由贸易协议》，要它立刻撤销年11月对塞尔维亚加征%关税的政策，放弃要求塞国承认其独立的条件，把塞国拉回接受欧盟调停科索沃问题的谈判桌。为避免欧盟主导科索沃问题，白宫安排驻德国大使格伦内尔出任塞科问题总统特别代表，直接插手双方经贸谈判。

科索沃谁的劝都不听，也不肯降关税。特朗普致信怒斥：再不降关税，美国将制裁科索沃。同时承诺给塞科各两亿美元援助，事成之后再追加数十亿，目的是赶在德国在年下半年成为欧盟轮值主席国之前，避免德国主导巴尔干事务。美国也没闲着，干预了年10月的科索沃提前大选，把主张取消关税的自决党扶植上位，党首霍蒂成了“总理”。这才有了9月4日协议的签署（原定6月底，新冠疫情推迟至今）。

塞尔维亚为什么会签订如此匪夷所思的协议，对西方（美国）的力量如此依赖？事实上，所谓的“塞铁”基本是中国人的一厢情愿——革命时代的友谊早已洗去，抵不过来自欧盟的经济利益。年，塞尔维亚的人均GDP为美元，7倍于中国；年的人居GDP仅为美元，不及中国的7成。须知近30年来，塞尔维亚的人口不增反减，大量流失至西方发达国家，塞尔维亚的经济陷入长期低迷。米洛舍维奇流亡后，塞尔维亚制定了“全盘自由化”的改革方案。起初效果明显，通货膨胀得以抑制。~年，塞尔维亚的GDP增速一度超过6%。就在塞尔维亚成为“西方自由化橱窗”的时候，年经济危机摧毁了其经济。年，塞尔维亚GDP下降3.1%；年GDP衰退1%，失业率高达25.5%。年，GDP衰退1.8%。年，塞国失业率仍高达14%。东欧剧变起，西方并未停止肢解塞尔维亚的脚步。南联邦一分为五，仅存南联盟。年，南联盟更名为塞尔维亚和黑山。年，塞黑解体，黑山独立。年，塞尔维亚南部的科索沃宣布独立。年，北部的伏伊伏丁那公布了新的自治宪法。如今，前南斯拉夫已几乎被北约全面吞并，塞尔维亚已不再是威胁。西方继续将其肢解的意义不大，故目前局势较为稳定。塞尔维亚与其他巴尔干国家一样，产业竞争力差，市场效率低下，宏观经济环境动荡。进而导致外贸失衡，进口额是出口额的两倍多，财政赤字偏高。腐败、失业和贫穷成为塞尔维亚的痼疾，还有高犯罪率和猖獗的恐怖主义。至今，科索沃地区的阿族和塞族仍然频发冲突。阿尔巴尼亚、科索沃、马其顿、波黑、塞尔维亚和黑山的穆斯林激进分子与中东恐怖组织关系密切。年，巴尔干地区就有名穆斯林前往伊拉克、叙利亚参加“圣战”。

科索沃的教育水平远低于南斯拉夫时代，文盲比例世界领先；失业率高达70%，约40%人口活在贫困线以下；50%的电力和2/3的消费品要靠塞尔维亚提供，无人能操作仅有的两个火力发电站；社会治安奇差，黑恶势力无法无天，人口贩卖盛行；科索沃是名副其实的毒品中转站，西欧40%以上的毒品途径或源于科索沃。

如果只看塞尔维亚受欺负的历史，中国会觉得同病相怜。只是历史总要为现实让步，情感总要屈从于利益。

东欧的现当代史贯穿着社会主义国家的接连崩溃和资本主义的疯狂扩张。随着共产主义意识形态被亲西方的思潮所取代，东欧原社会主义国家的人民普遍排斥社会主义。西化思潮在反共之余，还普遍反华。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出现大量排华事件，阿尔巴尼亚在剧变后也曾称中国是“社会帝国主义国家”。相较之下，塞尔维亚的排华、反共情绪不算明显，但也不可忽视。中国与东欧前社会主义国家的关系并不算好，只与塞尔维亚结成东欧唯一的战略合作伙伴。

在军事上，塞尔维亚已经被匈牙利（年加入）、罗马尼亚（年加入）、保加利亚（年加入）、阿尔巴尼亚（年加入）、黑山（年加入）和克罗地亚（年加入）等北约国家包围。塞尔维亚的科索沃地区已事实上独立，美军在此处有欧洲第二大的军事基地——邦德斯蒂尔基地。在经济上，塞尔维亚已经被匈牙利（年加入）、罗马尼亚（年加入）、保加利亚（年加入）、阿尔巴尼亚（年候选国）、黑山（年候选国）和克罗地亚（年加入）等欧盟国家包围。塞尔维亚也在年成为欧盟候选国，但由于欧盟一直以科索沃问题施压（要求承认其独立）故至今未能转正，年《布鲁塞尔协议》（塞科关系正常化）也未能落实。不过，年2月，欧盟委员会在欧盟峰会中提出“西巴尔干扩大战略”：如一切顺利，塞尔维亚与黑山将于年正式加入欧盟。

年，《环球时报》的统计显示，55%的民众支持塞国加入欧盟，由此获得更高的补贴、新技术和庞大的市场。年当选的武契奇在施政演讲中说：“塞尔维亚外交政策的首要目标是继续欧洲统一和到年成为欧盟的正式成员。”

塞尔维亚在经济上早已与欧盟高度融合：欧盟占据塞尔维亚2/3的出口额，奥地利、希腊、德国和挪威等欧盟国家则是其外资主要来源国。塞尔维亚也是欧洲唯一一个同时与俄罗斯和欧盟签署自贸协定的国家，大批年轻人前往欧盟国家打工。

塞尔维亚加入“一带一路”战略后，中国对塞尔维亚的投资大大增加，特别是基础设施、农业和矿业。人口万的塞尔维亚对中国免签，每年有十几万中国人去塞尔维亚旅游。即便如此，年，中塞贸易只占进出口总额的6%。经济、政治均被西方阵营合围的塞尔维亚，政治上也更偏西方，英语的普及度也很高（民众亲西方）。塞尔维亚全面倒向西方已成定局。当然，如果非要论友谊，看过我早期文章的朋友们应该知道，同属斯拉夫民族、同心东正教的俄罗斯与塞尔维亚关系非常密切。从政府到民间，俄塞两国交往很频繁。塞尔维亚甚至多次公开表示：国内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关于俄罗斯的负面宣传。

年，总统亚历山大·武契奇上台后，塞国的税收制度得以改革，行政效率提高，塞尔维亚的经济也有所起色。截至年GDP增速4.39%。

除了反映出塞尔维亚整体“向西转”之外，武契奇等少数政客也可能妄图向美国转移资产，全身而退，或者被美国抓了把柄不得不从。理由是：武契奇是一个有污点的投机政客。早年在赛尔维亚激进党中混不下去，立刻抛弃了右翼民族主义立场，年转投进步党，把“入欧”列为头等大事。年当选总理后逐步落实“入欧”。

获选总统后，塞国出现了质疑选举舞弊的声浪，万人口的贝尔格莱德爆发了10万人规模的抗议示威。年12月29日，贝尔格莱德再度爆发示威，高喊“武契奇是小偷”、“总统是骗子”等口号，要求武契奇辞职。年3月，贝尔格莱德的示威者闯入国家电视台，被特种部队驱逐。3月23日，又爆发游行。至于武契奇是不是反对派所言的“贪污腐败、包庇家人犯罪”，我不能排除其中有西方势力干预。

有鉴于此，中国援助塞尔维亚是必须的，必须见好就收。让塞尔维亚成为向中国求助的国家中境遇最好的国家，能让更多国家选择中国。这在西方全面围剿中国的“新冷战”背景下显得尤其重要。

但是，过分投入、过分激动就完全没必要。须知，今天的塞尔维亚已经不是过去的南联盟，曾经一同浴血奋斗的历史，已经被塞国的新一代基本遗忘，甚至引以为耻。身为小国无从选择，最终还是选择“投敌”，这是其地缘位置、经济联系乃至文化、人种所决定的。牺牲的过去，最终还是要让给冰冷的利益。

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说：“建立在相同文明基础之上的经济联系和外交往来，才能走得更远。”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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