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索沃

剧变中的中国农村

发布时间:2020/1/25 12:33:42   点击数:
每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心里都住着一个老家。但很多时候,老家,已是我们回不去的故乡。我有4年没回去了,这次国庆假期回了一趟,对那个曾经生活18年的地方,已完全陌生。小镇变得和我记忆中的县城一样大,我甚至要打电话叫表妹来接,才能找到曾经住过一年、并且无数次探亲的姑姑家。村里增加了很多小洋楼,楼下停着小汽车,家里摆满了各种电器,墙上挂着空调外机……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内陆省份国家级贫困县的偏僻山村。(注:这里的“村”指同族聚居的自然村,即原来的生产小组,而不是指大的行政村——这种以前叫生产大队。下面提到的村,如非特别注明,均是如此。)但是,深入进去,还是能发现多年的积贫与封闭留下的深深印迹。现代与传统、先进与落后,都交织在一起,既给人无限惊喜,又让人无限惋惜。今天,让我们一起深入一下这个小村。1我的故乡是湖南省平江县。户籍人口万,常住人口99万,年地区生产总值为亿,人均GDP为2.88万元。这个人均GDP,实在少得可怜。如果你对这个数字没概念,可以对比一下:年中国人均GDP为6.46万元。平江不到全国平均水平的一半。如果与全世界相比,平江作为一个经济体,人均产值排在格鲁吉亚和萨摩亚之间,为名,比约旦略好,比科索沃略差。(据世界货币基金组织数据)就算是这样,也已经是比过去好了很多。平江多年都戴着一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听说今年“拟摘帽”了。不过,数字只说明总体情况,对农民来说,情况更糟。平江这些年大力发展工业园区和服务业,GDP的大头是在工业和服务业,农业只占14.5%。所以对占总人口55%的农村人来说,人均产值还要大幅减少。如果仅靠土里刨食,年收入也就三五千元。因此,外出打工,也成了大多数村民的主要经济来源,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在外面打工的人。回村所见,90%都是老人小孩。18-49岁的中青年,只有极少数。一栋几百平米的大房子,只住着老人小孩,是当代农村最典型的景象。有些房子甚至只有一位老人独居,更甚者都已经没有人住,空置或荒废了。农村人口的“空心化”和房子的“空巢化”,已经成为中国乡村社会的基本底色。2回去首先感受到的,是交通的变化。记得以前我去县城读书,要提前一天从家里出发,等上一个小时的乡村私人客车(往往是城市报废的中巴车或者货车改装),坐车到5公里以外的镇上,住在姑姑家。第二天一早再从姑姑家出发,坐一个中巴车,在崇山峻岭间摇摇晃晃两个半小时,到45公里之外的县城。镇上虽有一条国道经过,但是不管南来还是北往,走不到几里路,就会看到“急弯陡坡,减速慢行”、“此处有陡弯,多次把车翻”等标语。一旦出了本镇,到另一个镇的地盘,连方言都大不相同,可见闭塞的程度。记得第一次带何太(当时还是女朋友)回老家,客车颠簸一路,何太因晕车难受至极,而家乡久久不至,路途遥远得令她怀疑我们已经走到了世界尽头。而现在,武深高速直通镇上,村里也修了水泥路,从县城到家,路途时间由一天半,变成了30分钟。下图可以让大家感受一下我家所处的地理位置。其中橙色五角星为我家的大概位置,橙色空心圆为镇上,黄色曲线为以前与外界连通的道路,红色曲线为新修的高速公路。大家看一下那密密麻麻的大山,就知道以往的交通有多么艰难。走在镇上往村里去的乡道上,原来的沙石土路已经全部变成了水泥路。以前等一个小时都不见一辆车经过,现在车流如织。据说过年时,每天都会堵车。从乡道再拐进一条狭窄的机耕路,虽然宽度仅能容一辆车通过,但也是水泥、涵洞一应俱全,可以直接开到家门口。这条小路的修建,我依然记忆深刻。那还是90年代中期,老家非常贫困,但是村民们勒紧裤带,自己集资和出力修建了马路,连我们小孩都全部上阵,帮忙挖沙子,运石头,历经艰辛,才修成了这条路。除了马路以外,我们还自己修了自来水管道,把山泉水引到家,告别了挑水的日子。我一直都为老家人这种不等不靠,凭自己双手改变居住环境的精神而骄傲。长大以后,在网上看到一些地方道路不通,甚至孩子上学都路途艰险,但是当地人却不主动改善,而是坐等国家和外界来解决,我是很不以为然的。3回到村里,发现新房子又多了很多。全都是两层或两层半的小洋房,面积在三四百平米的那种。用城里话说,其实就是大别墅,或者美国人说的“house”。每家每户都用上了冰箱、洗衣机,燃气灶,有些还装了空调。进门的堂屋都停着一辆或两辆摩托车,还有几家门口停着小汽车。往里屋或二楼走,还可以看到大彩电、WIFI路由器或家庭音响等。记得十几年前带恋爱中的何太回家,最尴尬的就是上遍地“黄金”的旱厕,和用水桶舀水洗澡,还好何太并不嫌弃。而现在,抽水马桶和淋浴早已成为标配,今天谈恋爱的年轻人,已经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很多人家里也已经不再修猪圈。我还记得小时候家家养猪,等过年时卖掉换钱,给小孩买新衣裳和交学费,而现在已经没几户养了。偶有养的,也不是为了卖钱,而是为了给城里打工的孩子储备土猪肉或做腊肉。养鸡养鸭的,也都是如此。人们固执地坚信,城里买的鸡鸭鱼肉,都不如自己养的好吃。所以家里留守的老人,基本上都会养一群鸡鸭,等孩子们过年回来吃,或者在冰箱冻上带回城。堂哥和我讲,现在只要是有手有脚,不偷懒的,都能赚上钱。我在四处了解了一圈,确实如此。除了进城打工以外,家乡本身也多了很多工作。如超市收银员、环卫工人、快递员、建筑工人、货运或的士司机等等,月收入都能拿到2千元以上,多的甚至6、7千都能拿到。在农村,已经可以过上很好的日子了。以前我们常说,农民负担重。据我向堂哥了解,农村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对公家的负担,唯一要上交的钱,是医保的费用,大概每年一百多块,由于买药可以刷医保卡,所以基本上也是花在自己身上。其他所有需要交公的费用一概都没有了。但是生活的压力还是很大。现在都把孩子当成宝,吃的穿的玩的学的,都舍得投入。家里面的吃穿住用行,标准也大幅提升,自然开销也就大了。加上沉重的人情礼节,以及互相之间的攀比心理,导致人们虽然钱赚得多了,但是焦虑并没有减少。最大的焦虑是怕生病。现在一般的疾病都有医保覆盖,个人支付部分不多,一般都能承受得起。但是对于大病,有些农村家庭还是没有承受能力。我们村就有一户被疾病拖垮的。男主人在外打工,先是妻子染病身亡,接着女儿又重病,然后父母又住院,几场大病下来,本来就不丰厚的家底,被掏个精光。好在现在有轻松筹等互助方式,他们在网上筹了三万多元,加上亲友救助和政府补贴,勉强筹够了治疗费用。这次回家,听说他们被纳入扶贫对象,分了扶贫安置房,并且享受每月固定的扶贫补助。尽管不富裕,但是日子过下去是没问题的。经过了解其他村的一些类似情况,我发现,现在的扶贫政策真是非常深入,基本上,真正贫苦的人,都能覆盖到,而且扶持的力度很大。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并不贫苦的人,也能通过种种渠道,搞到扶贫款或者拿到扶贫项目。我查了一下,光是县扶贫办公布的脱贫攻坚项目,预算就有1.5亿多。可以想象,这必然也是各方利益群体争抢的“大肥肉”。另一方面,如果扶贫工作帮到的,真的是有自尊心和感恩心、愿意自立自强的贫困户还好,起码扶贫干部能获得很大的荣誉感和成就感(贪污腐败分子除外)。但现实是,有些贫困户甚至假贫困户,把扶贫当成“薅羊毛”的手段,自己有手有脚,却好吃懒做,靠吃救济活着。有些人对扶贫干部提出非分要求,满足不了就辱骂干部、说风凉话,让人倍感寒心。有一个极端的例子,某帮扶对象是个光棍,要求政府给解决找老婆问题,放言政府如果不帮他找到老婆,他就坚决不脱贫(脱贫工作成绩需要帮扶对象签字,才能认定,他就用这个来要挟)。此类无赖,已经成了扶贫工作的一大难题。此外,扶贫工作现在也有扩大化的倾向,不仅政府工作人员必须参与,一些老师也被要求参与蹲点扶贫,占用了大量的业务工作时间。4另一个重要的公共事务就是环保。这次回去,我欣喜地发现,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带轮子的垃圾桶(就是我们在街边见到的那种绿色的翻盖大垃圾桶,只是尺寸要小一些),日常产生的垃圾,倒在门口的垃圾桶里面,政府会安排人统一来收。以前,农村垃圾都是各自处理,一般都是往后山或小溪里一倒了事。塑料袋、纸尿裤、卫生巾、烂皮鞋、啤酒瓶、病死猪,都堆在一起,既难看又难闻,还污染环境,现在这种情况基本上没有了。我们刚到家时,堂叔怕我们不知道,还特地过来交代,说垃圾不要倒在山上,要倒在垃圾桶里,可见环保的意识,已经渐渐普及。不过,经向县城的同学了解,这些收起来的垃圾,也没有好的处理办法,就是集中填埋,对于垃圾填埋场周边的人居环境、植被、地下水,恐怕影响也不能忽视。此外,人们虽然对收垃圾有了共识,但是对水和空气,却还没有重视起来。前面说到家家户户都有抽水马桶,但马桶里的污水排往何处?令人遗憾的是,据我了解,这些水都是直接排进沟渠,流入稻田或者河里。因此,在沟里、田里、河里,有时能看到翻滚的粪便和腐烂的卫生纸。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人重视,大家也都觉得习以为常。我家附近有一条河(土话叫“江磡里”),我们小时候常常去里面游泳,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去了。有位村民和我说,小时候的河水他都可以直接喝,现在是洗脚都觉得不干净。还好村里饮用的自来水都是来自于山泉,所以水质有保障。但是这次也遇到一个奇怪现象:由于几个月没有下雨,地下水枯竭,山上储水的井都已经没水了。所以我们回家的前几天,还要从别的地方提水回家用。在我印象中,虽然小时候也遇到过干旱,但也没有这么严重过,地下水枯竭更是闻所未闻。也许,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已经波及到我的村子。另一个难以解决的是烧秸秆的问题。我们回去,正值秋高气爽,按理说空气应该非常好,但我却看到处处浓烟,空气中飘着黑色的草木灰,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头上和衣服上。以前我们去割稻子,都是从根部割,脱粒以后的稻草,要捆好晒干,挑回家当柴烧。现在大部分稻田都是机械化收割,长长的稻草杆子留在田里,无人在意,不仅非常难看,而且影响冬季和来年的耕作。很多人就放火去烧,因此每年这个时候,都是烧秸秆的重灾期。如果去测PM2.5或PM10,肯定是严重超标。不仅稻草被人们抛弃,山上的茅草和木材也已无人问津。我带着孩子们想去我小时候天天去的后山玩,结果不到半小时就迷路了。原来闭着眼睛也知道的路,现在全被茅草、野竹和灌木覆盖。杂草长到两人多高,人走在里面,根本就不知道置身何处。从前人们恨不得砍掉、割掉一切能带回家烧的东西,用来做饭和煮猪食,现在都已经习惯了烧液化气、太阳能、用电饭锅,没有人再去打柴。记得小时候政府还严防死守,保护森林,生怕人们乱砍滥伐,如今真是恍若隔世。听说后山还经常会碰到野猪、麂、兔子等野生动物,我还看到了一只松鼠,这是小时候从来没有见过的。小时候常玩的很多地方,都已经被现在的孩子们抛弃。如以前我们抓小鱼、逮螃蟹的小溪,就已经杂草和灌木丛生,溯溪上行二十多分钟,愣是找不到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小溪源头有一块大石皮,也是我们幼时最喜欢去的地方,我这次特地带着孩子们去寻找,结果已经无路可致。我花了半小时,好不容易通出一条小路,带着娃们分花拨叶,衣服被荆棘扯坏、手脚被茅草割伤,才终于来到了大石皮上面。坐在被荒草和灌木包围的石皮上,我不禁在想,我们曾经乐此不疲的那么多东西、我们曾经认为天堂般的所在,对现在的小孩已经完全没有了吸引力。他们有太多的玩具,还有了网络和手机,已经不需要再去抓知了、掏鸟蛋、捉泥鳅、放野火了。这到底是时代的进步还是退步呢?我没有答案,只是心里有些失落。晚上,月光皎洁,繁星满天。虽然由于烧秸秆的影响,星空的璀璨程度比我小时候要差了很多,但已经足以引起在广州长大的孩子们的惊叹。我女儿本来因为堵车和回家看到满屋灰尘,心情不好,说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却被星空吸引,一下子就爱上了故乡,开始盘算起等她继承祖宅以后,要怎么翻修。5为了了解村里孩子们的教育情况,我专程去了曾经就读的小学。本来在90年代中期时,学校就已经由希望工程翻修了一次,把旧瓦房推到,盖起了两层的教学楼;而现在,两层的希望工程楼又被推倒,重新建了一栋四层的教学楼,计算机教室、语音室等一应俱全(不过这些房间暂时还是空的)。尤为令人惊奇的是,还有壹基金和阿里公益援建的儿童活动区,有秋千、滑梯和一些小型拓展游乐设施。学校还新建了一个食堂,门口的垃圾桶扔满了伊利学生奶的包装盒,我猜这些牛奶应该是国家“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的一部分。我是高中时才第一次喝到牛奶,而如今的孩子,从小就已经享受这个待遇。之前听说,现在每家每户都只生一个或者两个小孩,还有一部分小孩跟着爸妈在城里上学,农村学校人越来越少。我特地数了一下教室的桌椅,发现每个班的学生在40人左右,比我们当时60人的大班,确实是少了很多,但是也没有少到开不起班的程度。和老家的大人小孩聊,现在孩子的升学压力还是很大的。虽然学校硬件条件好起来了,但是师资跟不上,也没有城里常见的辅导班、兴趣班,更不用谈什么学而思之类。县城的孩子基本上都会报课外班,镇上也渐渐开始了,但是村里还是空白。可想而知,村办学校的教学质量、尤其是素质教育质量和课外教育质量,肯定比城市里要差很多。这些孩子未来的人生,也必将艰难很多。都说儿童是祖国的花朵。而村里的儿童,就是种在墙根和角落的那些,充足的阳光雨露肥料,与他们无关。城乡教育的不均衡,从升学率也可以看出来。乡里的中学,每年四五百人的毕业生里,能考上县一中的,也就是个位数;还有一百人左右能考到镇上的四中。而其他的学生,就只能辍学打工,或者去读职高、中专了。高中考大学的升学率,也不高。县一中要好一点,二本升学率有百分之八十多。而乡村中学普遍都在百分之三十以下,一本率估计连百分之十都达不到。我们村那么多小孩,在年我考上重本之后,连续17年都没能考出一个二本,一直到年才终于又出了一个超过一本线30多分的妹妹,进了湖南中医药大学。其他孩子,要么初中、高中毕业就去打工,要么上职高、中专,最好的,也就是高中毕业上个普通专科。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我们常说“寒门逆袭”,但是对这些农村孩子来说,逆袭之路在那里呢?6平均文化素养不高,也在给乡村带来一系列的恶果。由于学历低、没文化,村民们出去打工,能找到好工作的很少,大部分都是力气活,工资超过5千就已经算是很高的了。留在家乡的,也没有太好的出路,做的都是城市白领看不上的环卫、收银等低收入的工作,或者建筑小工这样的苦力活。留在村里混得最好的一位堂兄,人非常聪明,又勤奋好学,初中毕业后,从建筑小工做起,成为建筑工程师,在村里已属奇迹。但是受制于学历,很多证书都没法考,丧失了不少好机会。每次看到这位堂兄紧皱的眉头,听着他的唉声叹气,我都会想:以他的聪明和努力程度,如果生在大城市,也许可以考个不错的大学,毕业后在万科这样的公司工作,赚百万的年薪。更令人扼腕的是,很多村民沉迷于赌博。有些人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赚几万块钱,过年回家打麻将全都输光。还有更多的人常年买六合彩,他们把不知哪里流传来的荒诞不经的什么“白小姐”等地下“码报”当成圣经,每天神神叨叨地研究。有段时间甚至还流行看中央电视台的天线宝宝节目猜特码,如此荒谬的事情,无数人深信不疑,很多人因为买六合彩搞到家破人亡。六合彩,已经成为农村的一大公害。在打麻将、买六合彩风行的背后,隐藏着农村文化娱乐设施和方式缺乏的问题。村里没有图书馆、没有步行街、没有酒吧咖啡馆,到了晚上,除了打麻将和研究“码报”,还能干什么呢?听说现在情形有一些好转。广场舞在农村也逐渐流行起来,有些村子修建了篮球场、乒乓球桌、健身器材等公共活动场所或器具,组建了腰鼓队、舞蹈队等,人们活动的地方和方式都多了。另外,智能手机的普及,也侵占了大家的很多空闲时间。玩手机代替打麻将,或许会让赌博之风稍微好点。手机还大大方便了村民的生活,公社的集市上有快递收发点和农村淘宝店,村头的铺子里也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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